菩薩打架,其實和潑婦吵架沒啥區別,就看誰的臉皮厚些,殺傷力強些,得力的幫手誰多些,帶的夜壺,誰裡面的黃白之物臭些,誰便能驕驕然得勝返家,便是如此……合什同念:南無彌勒佛。
易天行一直等待著大勢至的到來。
所以當自己的眉心著了那輕輕的一指後,他的內心深處一聲嘆息,無比安樂。
(終於將這大柿子留在這兒了,葉相,你快逃命可好?)
但他依然算錯了一件事情,他似乎還是低估了大勢至的能量與境界,雖然隨時準備這位佛土的恐怖殺手菩薩隨時從空間里閃出來,從背後狙殺自己,但依然沒有想到,大勢至菩薩竟然宛似與空間合成了一體,毫無任何徵兆的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。
先前滿天神佛在旁,氣息夾雜互擾,易天行就很擔心看不住那瓶兒菩薩的去向,所以一直死死盯著瓶子,不料大勢至潛入幽暗之中,再出來時,已到了自己的身前!
——不是身後。
看來大菩薩境界,就算暗殺,也須當面來,化作明殺。
即便是明殺,依然顯得那樣的無法阻擋。
大勢至菩薩一腳踩在易天行的棍尖,用自己一隻腳的代價,將那似乎可以橫掃宇內一切的金棍止住。
然後毫無煙火氣地一指,就這樣穿過了由棍頭至易天行額頭間的數米距離。
不知道菩薩是如何作到的,但他就是作到了。
在金棍停止的那一剎那,大勢至菩薩地指尖也停止在了他的眉心處。
……
……
一股強悍的,無可抵禦的力量。從眉心處往易天行的體內灌注了進去!
力量並不可怕,可怕的是裡面夾雜著的氣息,大勢至菩薩一動,天地六動。六種震動不僅僅是物理上的變形,所謂動踴起震吼覺……聲光形相加,更有諸般可怖感覺。
此時的易天行,便感覺到體內隨著那股力量洪流的侵襲,感覺到無比麻癢,以他如今地境界,本來早已擺脫這種外感之惑。無奈何大勢至菩薩境界太高,這六動之威又著實厲害。竟這般漫漫侵入了他的心神,令他無比難受。
這只是一個開頭。
緊接著是劇烈地疼痛,然後眼前出現了幻視,無數光線曲折,彈射,彎轉,化成無數天魔形狀。耳中也現出幻聽,如九天雷電般一道一道地劈著,聲若洪雷,震著他的識海。
他的雙眼緊緊閉著,卻也止不住那些恐怖的畫面在眼前出現,心神激蕩,加上法威之下身體的劇烈抖動,看上去就像個重病的柔弱書生,在三九的寒冬里。赤足踩雪,不停哀顫。
雷聲不停,兩道鮮血。從易天行地耳中緩緩流了下來,與外界隱有暗物質的空間一接觸,嗤的一聲燃了起來。
天火燃燒了起來,極熾的顏色和極高的溫度在他的面上蔓延,嗤的一聲,將易天行的眼帘處燒成了一片通紅,而那些光線大動所造成的天魔之像,也是一陣極凄厲地尖嘯,化作片片白色碎亮屑,消失在他的眼前。
真是極險。
易天行神通境界俱足,但在佛學上的修行造詣卻有先天地缺陷,一味佻脫的童子,今世對於修心法門修練的太少,所以雖然有老猴親傳的行者法門遮蔽五識,卻依然在大勢至菩薩的六動威能下險些被天魔之像亂了心神。
幸虧雙耳被震出火血來,劫前精純之火,乃是一應心魔最懼之物。這才讓易天行的雙眼回復一片通紅,在不足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清醒。
只需要千分之一秒。
易天行悶哼一聲,體內菩提心青色純純,用行者法門護住自己心神,左手數指一彈,在自己身上加了幾個道訣,口中默念景霄大雷琅書!
……
……
空間里無由一陣風雷起!
雖是平實道訣,卻是易天行施出,這等聲勢,只怕連初創此訣的仙人也難及其萬一。如兒臂般狙細的雷電,劃破了幽暗的空間,像無數道尖銳的利劍,猛地劈了下來!
啪啪數聲巨響,易天行被雷電劈了個正著,強烈的高溫瞬息間蒸發掉他身上的衣裳,露出內里蘊含著無窮力量的身軀來。只是新長出來的頭髮被電力一擾,頓時直直衝了出去,看上去像極了一個被打的無比狼狽的塞亞人。
……
……
正被三千三百三十三名本命羅漢用佛息構成的大陣困在正中的易朱,此時正好不耐煩地在進行燒雞的工作,忽然瞧見下方的異動,不由嘴巴大張,好生驚嘆——父親大人用雷電劈人,居然劈到自己身上,這準頭著實有些差勁。
易天行自然不會準頭差成這樣,他是刻意用雷電劈的自己——雖然景霄雷琅書乃是正宗道訣,但他畢竟不敢信任這種人間可以學到的東西,能夠傷害到一位恐怖的大菩薩。
雷電劈下,一陣劇痛之後,終於將他從勢至菩薩的指尖威能之下,震出了些微距離,不足一寸之地。
眉心與指尖一離,易天行頓時擺脫了那種恐怖可怕的六動感覺,身體軀幹中的麻癢痛怖驚諸般感覺一掃而空,他根本不及想,尖嘯一聲,體內火元極速逼出。沿著金棍向前遁去。
隨著火元的傳遞,整根金棍頓時變得高溫無比,發出白色地夾著金色的光芒。
這光芒極其刺眼,瞬息間將整片幽暗的空間。照的清清楚楚。就連遠處地那些行星都照耀的清清楚楚。金箍棒,便在今日,變成了宇宙間最亮的那根日光燈管——可惜不怎麼節能。
……
……
火元被壓縮到了極處,終於在棍尖處爆炸開來,七道朱紅的火苗以棍尖為口,噴了出去,燎然如鳳,凄厲如爪,猛地向大勢至菩薩的寶像上抓去。
嗤的無數細微聲音同時響起,就像是有誰往火堆里扔了無數把頭髮。
在天火之中。大勢至菩薩寶像清光未減,與高溫的火焰抵抗著。保護著自己的法身,而依然堅定地將那根手指伸了過來,這次的手指卻多了一根青蓮。
那青蓮上蓓蕾未放,稚嫩青弱。
但易天行卻嚇死了——大勢至菩薩這朵素蓮與旁的大菩薩青蓮都不一樣,別地大菩薩手中青蓮都是開放的,只有這位大菩薩手中青蓮已有千年未放——他實在是想不到,如今自己地境界已與對方相擬。這本命的天火,卻根本燒不透對方的寶像清光屏障。
便是這一著算錯,大勢至菩薩的手指拈著那朵青蓮,又點在了他的眉心。
好在易天行這次有了準備,早有行者法門加上一應亂七八糟的道訣、佛法、加在了自己的神識上,哇哇一聲亂叫,腳底雲絲狂動,天火疾噴,往後退去。
倏忽間。退了一千公里。
而大勢至菩薩那根手指,那朵素蓮,也倏忽間。前進一千公里。
二人之間地姿式依然沒有變化。
大勢至菩薩的青蓮點在他的眉頭。
易天行繼續狂退,根本來不及轉身,眼睜睜地看著眉心間的素蓮離自己越來越近。
一股強悍的威勢從青蓮枝頭傳到他的身上,由不得一陣狂抖,咯吱咯吱的聲音從他的身體上響了起來。強悍的金剛之軀也有些承受不住這種天地六動加諸地威能,身體的各個關節都在不停地扭曲著,折斷著,露出血痕來,破損,骨頭,鮮血努力地往他身體外面涌著。
但畢竟是老猴之後,三界最結實,臉皮最厚之人,所以暫時沒有散體之虞。又多虧喝了觀音菩薩存了幾百年的所有甘露,所以易天行此時非人地復原能力全數展現了出來,不論何處傷口,只要血花一濺,迅疾復原,甚至比肉眼能看見的速度更加快捷,只留下道道灰色的痕迹。
追擊與後退,轉眼前繼續了數萬公里,而在這道亡命的軌跡上,留下易天行火血畫出一的道火線,看著十分猙獰。
只是火線頂端,隨著大勢至菩薩的威能相加,易天行不停抖動著,像是在跳一種很噁心的舞蹈。
……
……
遠處。
不知為何,小易朱似乎並不擔心自己的父親,很隨手的一劍劈出,砍下一個羅漢的腦袋,然後雙翅一揮,將這頭顱燒成灰燼,嘟著嘴唇,似乎覺得這種工作很無趣。
小傢伙的神識盯著父親那邊,低聲咕噥道:「真是狼狽啊,大柿子用青蓮了,易天行你不要老盯著看,盯著眉心,很像鬥雞眼的。」
看來這爺倆對於大勢至這樣恐怖的對手,早已有所安排,所以在這時,還能如此輕鬆。
轟的一聲巨響,易天行倒退著,被大勢至菩薩手上的青蓮逼的疾速退後,橫亘數十萬公里,終於遇到了阻礙,狠狠地扎了進去。
這是一顆行星,上面儘是荒漠石礫。
二人便是這樣狠狠地扎進了行星的星體之中,落地之處,是荒漠的正中央,恰好是一大片最為堅硬的花崗岩。
輕鬆?易天行自己肯定不會這樣認為,背後一陣劇痛,緊接著眼前一片黑暗,知道自己已經被砸入了石頭裡面不知幾公里深的地方。
最可怕的是,大勢至菩薩不知是如何做到,竟然在這樣強烈的衝撞下,依然保持著手上的那枝青蓮柔弱而穩定地頂在他的眉心。
得虧強烈撞擊之助,易天行眉心一痛,卻是一直僵著的雙手,被震的活絡了起來,他唇中吼出一聲暴喝,腦海里無數棍影橫打而出——這些畫面全是當年在後圓里,老猴灌入他腦中的戰鬥經驗。
無需出手,只需動念。
他腦中一動念,右手便自然而動,無風無勢地在空中畫了幾下。
悄無聲息的畫了幾下。
……
……
隔了約摸幾秒鐘的時間,棍影才顯現了出來,緊接著,棍風才響了起來。
原來這一陣橫棍疾打,竟似比光影更快,更是遠遠地將聲音甩在了後面。
無數道啪啪的聲音似乎同時響起。
大勢至菩薩身上的寶光一陣黯淡,緊接著卻又是一陣明亮,如是者在極短的時間裡閃爍著,就像是隔著大氣層看見的明亮星星。
便在這麼短的時間裡,易天行朝菩薩的寶像之上,生生砸下了一萬多棍!
就算大勢至菩薩再厲害,但易天行也有信心將他砸暈,所以他斷定大勢至一定會暫避。
但大勢至菩薩沒有躲避,居然靠著自己的寶像法身清光,生生捱了這一萬多棍!
此時菩薩寶像的清光之上,顯現出無數道細微的裂痕,很明顯是易天行砸出來的,而清光之中,大勢至菩薩的面色無比煞白,幽藍的雙眸中隱隱可見血色,唇角滲出一道鮮血。
大勢至受傷了。易天行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,左掌一張,又是一團天火洶湧而出,極熾極烈地裹了上去,此時勢至菩薩護身清光已現萬條細細裂痕,斷然再無法輕鬆擋住天火的燒蝕。
果不其然,清光之中的菩薩寶像驟然一亮,數十聲火灼之聲響起,勢至菩薩身上那件流彩溢光的佛衣頓時燃了起來,從袖口到領子,數十朵柔美的火苗開始蔓延。
易天行眼中卻來不及現出喜色,黑黑的眼眸里突現驚恐。
只是那驚恐里似乎還潛伏著一些別的情緒。